小时候村里人都说我是个假小子，胆子大。


 男孩敢爬树，我敢撮鸟窝；男孩敢下河，我敢摸蚌壳，没啥不敢的。


 记得7岁那年，村里请戏班子唱庙会，我哪有心思去，一直惦记着二爷爷园里的橘子。


 到了晚上，我故意装成很睏的样子，母亲也没强求一定要我去，临走之前给我兜里塞些糖果，反复交待洗了澡就睡，然后把我反锁在家里，就领着哥哥们看大戏去了。


 等他们走远了，我从“老白”经常出入的地方，扭动着小身板，说穿了就是从狗洞里爬岀去的。借着暗淡的月光，轻车熟路地朝着二爷爷家那块橘园跑去。


 每年橘子成熟的季节里，金灿灿的橘子挂满树枝，压弯了枝条，引得大家馋延欲滴。这时我就爱往二爷爷家的橘园跑，喜欢跟在他的身后转悠。




  二爷爷是个老财迷，为人特小气，从不叫我摘橘子吃，除非，我主动帮他摘满一箩筐橘后，才很不情愿的在树上挑三、四个又小又丑又酸的橘子给我。叹！望着树上黄灿灿的大橘，总是馋得我牙痒。


   天很黑了，层层乌云遮住了天空。家里人和全村的人也都去看庙会了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，便产生了去偷二爷爷家橘子吃的念头，一般晚上二爷爷不在园子里。因为，他是个非常胆小怕鬼的人，天一刹黑，连走我家通往他家中间那段300米远的无人空巷都不敢走，就那胆量，每次就站在一边，扯着嗓门喊二奶奶过来接他，或者是找我们一群小孩送他回家。


今晚，我敢断定他一个人是不敢在橘园里守夜的。


   我的阴谋得逞了，很快摘满了一小蛇皮袋。


 刚走到回家的田埂上，猛然发现田埂上站着一个黑影，吓了我一跳，凉丝丝的感觉瞬间从脚底漫延了全身，接连打了几个冷战，等情绪慢慢平静下来，我定眼一看，这个黑影不是别人，竟然是我二爷爷，他这么晚了跑到橘园来干什么？未必我行动被察觉了？冤家路窄，田埂两边都是水田，想另寻一条路避开二爷爷，根本是不可能的，心里有些发怵。




  彼此，都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，估计二爷爷没认岀我来。


   站了很久，谁也不往前，也不往后，一声不吭地对峙着。


   如果母亲提前从戏园里回来怎么办？得赶快想方法离开这事非之地。想到二爷爷平日里小气的样子，吓吓他出口恶气。


  我一不做二不休，解开辫子变得披头散发，将那袋橘子放在头上顶着，模仿着僵尸一步一颠跳跃式直朝二爷爷蹦去，快到他面前了，只见二爷爷突然从他手里甩出了一把白米打在我身上，在农村晚上岀门要装点白米，用来避邪。


  没想到二爷爷真把我当成鬼了，他转身就跑，头也不回地往后撒着白米。我暗暗发笑：“真是个胆小鬼，浪费这么多的白米，如果撒的是橘子多好！”


  一路上，他的步履慢时我也慢，他的速度快时我也跟着快。


    一直走到村口稍高的坡上，二爷爷才停了下来。朝着村子里学了几声狗叫，紧接着全村的狗“汪、汪、汪”的叫声连成一片。


 二爷爷人仗狗势，转过身体壮着胆，拿着镰刀在石头上“嘭、嘭、嘭”狠狠地敲打了几下，朝着“鬼”气喘吁吁的喊道：“你这个短命鬼，你再来追，我手里的镰刀是不认人的。”


  我听他这么一喊，害怕真的把我当成鬼乱杀无辜。车到山前没路走了，我硬着头皮不停的“啊、啊、啊”地原地跳跃。


 二爷爷挥舞着镰刀，见威协不成，“砰”的一声，就从坡上跳了下去，撒脚就跑，胆小的二爷爷边跑还回头恳求：“你个短命鬼啊，莫追了行不行，明天我给你多烧些纸钱……”


听到他恐惧的声音，心里比平日里多吃了几个橘子还开心。




他跑我也跑，更想跑到他前面超过他。好几次我的手扯到了他的衣角都被他惊恐地挣脱了。


 二爷爷受惊心慌，加上月光昏暗，年龄又有些大、跑得有些慢。


 而我是个小孩子，眼睛好使，跑得比较快，一路上，他又不时的回头看，每次见我紧随其后，伸手做姿向他抓去，便吓得扯着喉咙喊：“老婆子，快来救命呀，我碰到鬼了哒！”他惊慌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更加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氛围。


  大概将近一个小时，两个人就像赛马拉松，一老一小，一前一后，一个拿着镰刀在前面跑，一个抱着橘子紧追其后，直跑到各自的目的地，才分道扬镳。


 到家了，我依然通过狗洞钻进屋里，打开灯，舀了一瓢水咕噜噜地一饮而尽，等缓过气来，我才发现钻狗洞时身上沾了一股很难闻的骚臭味，拿来肥皂直洗到身上闻不到气味为止，而后把偷来的橘子用书堆着藏好，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觉，馋嘴地爬起来挑了两个又大又黄的橘子， 正打算好好享用“胜利果实”时，却听到母亲和哥哥们的说笑声。我飞速跳到了床上，赶忙把偷来的橘子放在被子里藏好。


母亲他们回来后，很快就就寝了。我馋得想吃橘子，几次想爬起来偷吃，却因担心惊醒母亲而作罢。直到听到呼噜声了，我才将藏在被子里的橘子拿出来小声翼翼地吃，那种美味在嘴却不能尽兴吃的感觉真的是无比煎熬。

第二天吃早饭时，母亲从外面回来时说：“二爷爷昨晚去橘林取遗落的钱时，遇到猛鬼了，追了他一路，今天倒床不起。”听到这话，正准备拿着偷来的橘子去外面猛吃的我，气愤地接道：“他活该，谁让他平时那么小气。”话音刚落，藏在怀里的橘子竟滚落了一地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