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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那些年,我们干过的农活之二一一双抢!

    信息发布者:zk262001
    2017-09-12 20:31:24   转载

     伏龙村人民欢迎您!

    当我写下这个标题,脑海里就闪过当年的绝望。什么活儿,能让血气方刚的少年绝望?这就是堪称炼狱级别的劳动,它有一个霸气的名字,叫做双抢!!!


    农历七月,早稻成熟。早稻收割后,必须在立秋前插上晚稻,晚一天,稻子的长势都不一样。秋后插上的晚稻,长势孱弱,甚至绝收。二十来天的时间,抢收抢种,所以谓之双抢。


    双抢必须是全家上阵,很多时候还有亲戚帮忙。我还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,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,觉得好玩,小舅舅踩着打谷机,大声使唤我:


    “卫毛,递禾!”


    我就开始了捋稻铺。弯腰把一把把稻谷抱起来,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水田里,将稻铺递给大人。在大人的鼓励声中,来来回回地飞奔。


    家里的小牛已经一岁多,几个彪形大汉箍住小牛的脖颈,兽医拿一根筷子粗细、筷子长短的银针,穿过了它的鼻子,随即,一根细棕绳子穿鼻而过,打了一个结。这头牛,结束了四蹄撒欢的光景,套上牛轭,要干活了。


    父母使唤我每天递禾的时候,我觉得自己就像被套上了牛轭的小牛。随着我们长大,牛轭也是越来越紧——能干的活儿越来越多,要干的活儿越来越多,劳动强度越来越大。


    小学基本上是递禾。到了初中,要割稻子,要插秧,到了高中,那就要踩打谷机,要挑谷子。

     

     

    递禾没啥技术含量,就是要有速度。稻田深深浅浅,摔跤是常有的事儿。摔倒了,干脆坐在泥里,涂上一层泥巴,既有片刻的清凉,也可以起到防晒之用。我们三兄弟,三个泥人在田里飞奔,溅起泥水无数。临近中午,水越来越发烫,大人们也会帮忙,将所有的稻铺搬到打谷机旁边,我们只需分拣好大小合适的稻束,递到大人手里。递禾的奖赏,就是可以到小溪里泡澡。


    小溪的源头,是来自岩洞的阴河,所以格外沁凉,绿油油的丝草,柔柔地在水底招摇。扑通一声下去,不由得一个冷战,立马感受到冰火两重天:外面是红色的火炉,这里是绿色的浓荫。原野的喧嚣都慢慢隐去,这儿只剩下片刻间旷古的宁静。一只手探出去,又赶紧收回来。或仰面躺着,或俯身趴着,要把每一个毛孔,每一个细胞,都浸泡在这金贵的凉意里。


    泡澡的时候,还会捞到田螺,甚至逮到泥鳅,母亲不浪费这点食材,洗净,煮熟,挑出田螺肉,放鸡屎叶(紫苏)一炒,香透了整个童年。


    因为打赤膊,胳膊上、胸脯上,净是一条条被稻铺扫过的红印,汗水流过,又痒又疼。加上稻田里密密麻麻的稻虱的叮咬,手臂上起了红斑一坨坨,心里涌过鸡皮疙瘩一阵阵。

    打禾插秧3.jpg


     


     

    捋稻铺与递禾,这是双抢劳动的初级阶段。整个双抢任务的核心,就是打稻子,只有最精壮的劳动力,才能经得起炼狱般的考验。


    双抢的日子,永远是严重缺睡的、难以睡醒的。从睡梦中被强行喊醒或者打醒,这是炼狱般的体验之一。


    天刚蒙蒙亮,我们还在睡梦中,在大人们由轻到重的呼唤声中,我被喊起床。弟弟们有点不太愿意起床,父亲方式简单粗暴,一巴掌拍过去,屁股上留下五个手指印;有时候就直接用细细的竹枝抽打,听到竹枝凌厉的破空声,弟弟翻身就起,胡乱洗把脸,睁着朦胧的睡眼,挑着箩筐和箢箕,箢箕里放着打谷机盖板,父亲母亲抬着笨重的打谷机,出发了。


    我们个子矮,挑着箩筐时不时碰到地面,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,有时踢到一块石头,啪地一声巨响,板子跟箩筐掉了一地,那个没有醒的梦,彻底醒来;半眯着的眼睛,彻底张开。


    到了田里,父母亲将打谷机放在稍宽一点的田坎边,挽起裤脚,弯腰,挥起铮亮的镰刀,开始割稻子。顺着水稻倒伏的方向将其一一割断,然后一把把理好,码放成堆。一声声清脆的嚓嚓声,稻子一兜兜倒下,露出一截截整齐的禾茬。起先整片金黄的稻浪,变成一堆堆沉甸甸的稻铺。


    母亲的手大,一手能握将近二十蔸稻子,三手就是一小堆。我们总以为母亲的镰刀快一些,跟母亲换镰刀,还是一样慢腾腾不得其法。母亲说,这么慢,捉虱婆啊!肠子都是痒的!少年争强好胜,也叉开双腿,模仿母亲嚓嚓嚓嚓的节奏,镰刀风快,一不小心割到手指。左手食指的两道疤痕还在,那把镰刀,早已被时光锈蚀得不见影子。


    一丘田,在母亲的带头与催促下,从早上五点半到早上十点,基本上可以完工。早饭大多是奶奶在家帮忙煮好,回去就着茶水泡饭,三碗饭,不超过五分钟。双抢,一切都是打仗一样的节奏。茶泡饭里要放点砂糖,那是作为我干活积极的奖赏。

    打禾插秧2.jpg


     


     

    正午时分,骄阳似火。四处的田野里,响起了踩打谷机嗡嗡嗡嗡的声音。


    大人们背部微弓,一只脚用力支撑着身体,一只脚用力踩着打谷机脚踏板,双手紧紧握住稻把,摁在滚轮上用力左边转动三四下,右边转动三四下,手往外面一抛,稻草竟然整齐地堆在一起。


    打谷机的声音,开始高昂的,打谷机的节奏,开始是轻快的。随着体力的消耗,声音变得低沉,节奏变得粘滞。尤其是在水深的稻田,用尽力气踩下踏板,拍出一阵小水浪,踏板就没有力气起来。我想到一个办法,双手紧扣打谷机沿儿,双脚踏在踏板上,屁股用力往外撅,使出“千斤坠”的功夫,举全身之力,带动打谷机运转。


    腿肚子好像突然跳了几下,瞬间肌肉绷得铁紧,用力捏也捏不开。我喊着哎哟跳下打谷机。腿抽筋了。刚好打谷机后仓满了,父亲使唤我们歇一下。


    所谓歇一下,脚停手不能停。一堆堆稻草需要扎成稻束,晒干之后,是牛的席梦思,也是牛的粮食。


    歇会的功夫,小脚奶奶迈着碎步拎着茶壶来了。一口气连喝三四碗,再来一碗从头浇下。


    湿湿的谷子挑出来,我总是替父亲捏把汗。泥厚,水深,父亲身材矮小,有一半深陷在稻田里,看起来就上半身在稻田里摇晃着。父亲几次差点摔跤,但又奇迹般地稳住了。


    腿肚子抽筋停止后,我以为父亲不会让我挑谷子,然而,父亲的脸上没有半点怜悯。相反,他给我的这担谷子满满当当,还加个尖尖。母亲怪他心狠,父亲说:


    “你懂个卵!不呷点亏,是不晓得粑粑是米做的!”(意思就是,不吃苦,读书就不晓得发狠努力)


    我向母亲抛去求助的眼神,母亲没看见,只好硬着头皮起肩了。一百多斤的担子一上肩,两腿就打晃。腿立住了,肩膀还没通过考验。为了减轻疼痛,我试着斜着肩膀,或者缩着脖子。然而这丝毫不管用:斜着肩膀肉疼,缩着脖子骨疼。


    减轻疼痛还有一个办法,那就是歇肩。挑一阵,歇一阵,奔涌的汗水,汇聚成无数条小蛇,刺溜溜往下游。豆大的汗珠,淌过我的眉毛睫毛,浸湿我的双眼,汗水刺激泪水,一眨眼,汗水泪水一齐流。扁担上也全是汗,滑溜溜的。从田里到家里,一公里的路,当时是那么的漫长!


    烈日下,支撑我走下去的,已经不仅仅是肉体,是意志,是灵魂。我在心里默念,“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……


    热浪蒸干了我的驱壳,烈日下,我幻化为一只蝉蜕,轻轻飘飘,恍兮惚兮,如梦似幻。


   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,这是那个夏天,年少的我,感受到让人绝望的疼痛。


    母亲见我们发狠,中午改善伙食。或者是肉,或者是鸡。母亲一个劲往我们碗里夹菜。

    打禾插秧4.jpg


     


     

    下午的太阳更大。田里的水已经烫人。空气里充斥着热风,仿佛要把一切蒸干。家里的狗吐着舌头,不停喘气,树上的知了也在声嘶力竭地嘶鸣着。小伙伴自认为破译了知了的声音,说知了怕热,鸣叫的意思是:“我今夜死,我今夜死——”


    知了晚上并没死,隔天继续聒噪。我们晚上还有一项活儿,那就是插秧。白天打完的稻田,洒上碳铵,用蒲滚过一遍,就可以插秧了。所谓蒲滚,就是一种带有叶状齿轮的农具,有个马车一样的扶手,有个站立之处,父亲站在上面,牛儿在前,几个来回,禾茬没入泥里,稻田风平浪静,什么都没发生一样。


    碳铵有呛鼻的味道,可以驱走稻田里的稻虱,但赶不走疯狂的蚊子。夜幕降临,蚊子倾巢出动,头发里钻、耳朵里躲、鼻孔里钻、眼睛里拱、手上叮、脚上咬,肆无忌惮,无法躲藏。蚊子形成一团团的小黑云,在眼前不停晃荡;手一挥,不见了,低头插秧,立马又围拢来了。没办法,回去换了长衣长裤,护住了手脚(有些长脚蚊子,依然可以穿透厚裤子叮咬),但耳朵边的轰鸣依旧。我这边哗啦啦水响,是在躲蚊子打蚊子,母亲那边哗啦啦水响,那是飞快地插秧。


    母亲说,你们插秧要快一点,手上快一点,蚊子就咬不到。你看我,哪有蚊子咬?


    月光下插秧,如今想来有点诗意。只是当时只想着尽快完成任务,洗手上田。因为穿着厚厚的黄军装,浑身已经湿了几遍,屁股,裆下被汗水泡着,又湿又痒,难受之极。


    月上中天,银晃晃的一丘田被插满了一行行的绿色。我们在月色中回家,母亲跟父亲说着今年的收成,讨论着下一个劳动目标是哪一丘田。


    选择晚上插秧,是因为晚上插的禾苗容易成活一些。第二天早上一看,带着朝露在晨风中摇曳的晚稻,绿意盎然,生机勃勃。而白天栽下的水稻,秧苗尖尖就被火烧了一样,了无生气。


    碳铵浸泡过的水田,漂浮着一层东西,第二天一看,手上、腿上都是洗不掉的红色。这是劳作的印记,后来在学校,发现不少同学的腿上也有这种颜色,心里多了几分亲近。

     打禾插秧1.jpg


     

    双抢中,相对轻松的,当属扯秧了。扯秧也一般在清凉的早上。秧苗上的露珠还没滴落,田里的水也有几分凉意。原野里已经响起了嗡嗡的打谷机声音,清新的空气里飘来阵阵稻香。


    我们弯腰把秧苗一小把一小把的从秧田里拔起来,凑成一束,放在水田里“哐当哐当”几下,秧苗泥巴涤荡干净,露出又长又白的根须。抽出几根扎秧草,简单绕拧成细绳,熟练地打个活结,随手就把一束秧苗扎起来了,丢在身后。


    洗秧苗的时候,水晕一波一波地涌向田坎边,蚂蟥感知到了水响,悄无声息地吸附到了腿肚子上。洗手上岸时,才发现吸附在腿肚上的几条蚂蟥,已滚圆滚圆了。我忙不迭地摘掉蚂蟥,想将它碎尸万段。母亲找根细树枝,插进蚂蟥体内,随着滴落的鲜血,蚂蟥皮被整个穿肠翻了过来,丢在火辣的太阳下,终究化成一滩水,再也不能复活。

     

     

    炼狱一般的双抢,一般是以尝新结束。


    所谓尝新,就是品尝新收的稻米。这是一个较为隆重的仪式,象征着一个季度耕种的回馈。母亲会买来猪肉,杀鸡,煮上刚碾的新米,虔诚地敬菩萨,祈求来年风调雨顺,四季丰收。


    尝新的时候,父亲照例会讲:

    天上不会掉东西,土里不会自己长东西,要想有得呷,只有发狠做。读书也一样。


    我那时已经在心里高度概括了父亲的话:一份耕耘,一份收获。


    19岁跨进大学校门,家里改种一季稻。从此,我再也没有搞过双抢。但我到了这热风烘烤的季节,总会不自觉想起,七月到十八岁时的双抢记忆。这越来越紧的“牛轭”,几乎榨干了我所有的精力:想起烈日下踩打谷机抽筋,想起肩挑一百多斤稻谷走一两公里中暑,想起月光下插秧被蚊子轰炸,想起溪水里的片刻沁凉,一幕一幕,又想哭,又想笑。


    后来我遇到困难的事情,跟母亲诉说,母亲总会问:有没有双抢累?我说,那还没有。想想双抢,那样的炼狱都挺过来了,再大的困难,都可以变得云淡风轻。


    这就是我怀念双抢的原因:让我惧怕,让我敬畏,让我领悟,让我成长,让我无畏,让我坚强。

    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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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村民评论
    gyh海纳百川2017-09-13

    原创文章啊,写的不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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