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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那些年,我们干过的农活之五:花生地里的那些事

    信息发布者:zk262001
    2017-09-22 08:16:35   转载

           

               
     一
    “麻屋子,红帐子,里面睡着个白胖子。”这是我在母亲那儿学到的最早的谜语。您猜对了,今天要跟大家说的农活,就是跟花生有关的。
     
    平生吃到的第一颗花生,是母亲走亲戚带回来的。姨妈那儿是红沙土,土质疏松,花生浑圆饱满,壳薄籽大,吃上十来颗,似乎感觉饱了。第一次吃花生,吃相确实很难看,央求大人剥开,生怕花生仁掉地上,用力往嘴里吸,发出极为响亮的声音。不像表姐们吃花生,优雅地剥开,还慢腾腾地把花生的“红帐子”吐出来。
     
    村里有人偷着种花生。种在凼凼里、角落里的那一小块,早被那些眼尖的贼娃娃们盯上了。放牛时一人扯了一大捆,花生苗喂牛,花生一把撸下来,稍稍吹去松土,急不可耐地咬开,有时候咬着了砂石,硌得牙齿嘣嘣响。其实那些花生,壳都还没硬,水白白,嫩葱葱,一口咬下去,尽是些带甜味带嫩气的水。所以又唤之“水籽”。
     
    厉害点的人家,会扯着嗓子骂:
     
    “偷花生的剁脑壳的砍脑壳的,呷了花生要屙血泄痢啊!”
     
    是的,“水籽”多的花生,吃多了确实会拉肚子。这是我在老表那里得来的经验。
     
    老表他们那里有条河,靠村这边,杨柳依依,柳树下系着几条破旧不堪的柳叶船,河对岸是三层楼高的峭壁,峭壁顶端,有片桔林,种着花生和西瓜。到了夏天,一群半大的孩子就从柳树下解开破船的缆绳,划向峭壁。船漏水,一拨人把船里的水不停舀出,一拨人悄悄划船,稍微大一点的浪花,都觉得太响。心里巴不得知了的声音越大越好,盖过这水响。到了峭壁下,留两个在船上值守、舀水,保持船不漂走。其他人游几百米到码头上岸,溜进桔园就开始扯花生,摘桔子。
     
    有人从桔子树下摔了下来,一声哎哟,惊醒了在小木屋打盹的看守老人,木屋门吱呀一响,放风的一吹口哨,大家抱着花生苗抱着桔子,扑通扑通从悬崖往河里跳。抹一把脸,打捞战利品上船,攀着船舷往对岸游。到了水浅的地方,就开始狂吃花生,吃多了就拉肚子,到最后,都是屁股一撅一撅地回家。
     
    后来,全村一齐种花生,那些偷花生的娃娃,连自家的花生都懒得去扯啦。
     

     

     
    应该是农历四月的样子,花生苗被布谷鸟唤醒,从地里钻出,从嫩黄的一颗独苗,变成黑青色的一丛,稍后,金黄的花儿热闹盛开。油菜花间嘤嘤嗡嗡的蜜蜂,转战到花生地里来了。
     
    植物王国里,花生是罕有的地上开花,地下结果的植物,所以谓之“落花生”。
     
    落花生的花期很长,从布谷鸟叫的暮春开始,到蝉鸣蛙噪的盛夏。密密麻麻的花儿,或骄傲地单生在顶端,或簇生于绿叶腋下。
     
    我曾闻过花生的花,说实话,开始是寡淡无味的,靠着想象,延伸到花生的香味去,才感受到那股清香。联想起稻花,玉米花,油菜花,闻起来都是朴素的,低调的。开花只是个过程,重要的是结果。
     
    奶奶说,顶上一朵花,是个打单身的,不会结籽籽。后来我知道,单生在分枝顶端的花,只开花不结果,是不孕花。挨挨挤挤地生于分枝下端的,是可孕花。花生开花授粉后,从枯萎的花萼管内长出一条果针,果针迅速纵向伸长,先是向上生长,几天后,低下沉甸甸的头,下垂于地面,延伸,再延伸,那些果针,放佛眼尖鼻子灵,被土地里丰饶的养分吸引,一头亲吻土地,扎下土地。当果针入土达一指深时,在黑暗世界里遇到了什么,我们无从知道。或许会有蚯蚓的蠕动,或许有老鼠的骚扰,或许有一泡热尿。你会看到,花生苗下的土壤似乎松动了,再过些日子,似乎发育期姑娘的乳房,更加鼓胀了。
     

     

     
    为了花生的果针顺利在地底下吸收养分,松土中耕,必须要及时。清早,背上锄头,提着背筛,踩着露珠,朝北坪的花生土出发。咱们家的几块花生地,都在较远的地方,叫做北坪,走路差不多要二十来分钟。
     
    那时候我三四岁,在家里想象的远方,大概就是北坪那么远。后来我知道,远在远方的风,比远方更远。
     
    到那块地,需要横穿一条毛马路。砂子路面,好多地方长出了稀稀拉拉的青草。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轰鸣而过,心想坐着拖拉机到达神秘的更远方,我就追着拖拉机疯跑一阵。
     
    那条路上,见过背书包的学生,见过摇着拨浪鼓的货郎,见过穿着红衣服的新娘子,见过穿着怪怪的三和尚。
     
    花生地的对面,就是石山。对一切充满好奇,见什么问什么:石山是怎么来的?蚯蚓是怎么来的?人是猴子变的吗?父亲只有不停地说,攒劲读书,以后你就晓得了。再问得烦了,只好让我闭嘴,赶紧扯草。
     
    花生地里的草儿,被蓊蓊郁郁的花生苗阴着,那么细柔,那么稀少,扯出来放在一边,不到一会,水灵灵的就变成萎蔫蔫的。
     
    父亲跟母亲锄地。这是精细的活儿。不能伤着果针,力度要刚刚好:力道重了,挖得深了,动了根基,花生苗都会蔫掉;力道轻了,果针扎不下去,长不出花生来。
     
    父亲锄一会,就撑着锄头把,抽烟。往往会遭到母亲的嗔怪:
     
    “攒劲呷多点烟,死早点。”
     
    “你晓得个卵,不呷烟,哪来的精神?”
     
    母亲说,没看出,相亲时老老实实的,现在讲话蛮凶了啊。
     
    那时候父母还很年轻,边锄地边回忆起他们相亲的点滴。母亲说,媒人讲,年纪差不多,就大个两三岁,没想到,原来你大了五岁。父亲腆着脸说,大个两三岁,两岁加三岁,不就是五岁?母亲又说,我不嫁给你,你就是个单身公……
     
    扯皮扯不完。父亲丢了喇叭烟,朝手心吐口水,双手一撮,又开始锄地了。
     
    我也锄过地。别看这活儿简单,握好锄头就不简单。握得太紧,手很容易就磨出血泡,握得太松,锄头入土太浅。这是重复的机械劳动,百无聊奈中的新鲜感,就是地里挖出来的东西:有时是猪猪蛇(也叫狗皮蛇,形似袖珍版的蜥蜴,断了一截尾巴,仍旧没命地奔跑),有时是泛着蓝光的肥大的蚯蚓,有时是一窝肉乎乎的眼睛尚未睁开的老鼠崽崽。
     
    农活讲究农时。啥时候干啥活,老天爷不会催你,但是,一切的奖励与惩罚,都会在果实里体现。我家的田多,劳动力少,农活总是落后。因此爷爷总是忍不住唠叨:
     
    “别个的花生胀得好大一个了,你们的花生草都蓊起了,哼!”
     
    父亲最受不了的就是爷爷这声哼,从鼻腔深处发音,带着轻蔑,带着嘲讽,带着讥笑。
     
    树要皮,人要脸。父亲不想被爷爷说,熬夜锄花生。那年天旱,父亲熬通宵,来回走路八里地,从水库放水下来,灌溉花生地。
     
    快被烧焦的花生苗,有了水的滋润,竟然又绿意盎然。那一年,我家的花生大丰收。
     

     

     
    扯花生,是有成就感的活儿。力道不能太急,太急的话,会遗落很多花生在地里。轻轻扯出一把,再一把,两把轻轻敲打,沙土簌簌掉下,花生一排排露出来。
     
    家里小孩多的,就在地里摘花生。这是考验耐心的活儿,或蹲着,或带一把小凳坐着,眼前是堆积如山的花生苗,根部晃荡的是饱满的花生。食指与拇指的无数次互掐,箩筐里的花生渐渐丰满。
     
    我们家的花生,一般是父亲挑回去。父亲瘦小的声影,夹在两大捆如山一样花生苗里,行走在薄暮的晚霞里。
     
    摘完的花生,需要洗净。因为可以玩水,这活儿我们争着干。一箩筐花生放下水塘,率先浮上来的,都是些轻飘飘的“水籽”,一把捞起,随手扔掉,引来鸭子的争抢。剩下来的沉甸甸的,那是饱满的。端着箩筐,逆时针转几圈,顺时针转几圈,一圈一圈的涟漪,荡漾至岸边,长脚水黾迅疾地跑过水面,不曾踩碎一片水波。箩筐里的花生相互摩擦,连花生壳上的每一个纹路,都纤毫毕现。洗花生的刷刷声,岸边的捣衣声,鸭子的嘎嘎声,蝉儿收声,蛐蛐齐鸣,都在记忆里回响。
     

     

     
    洗完的花生,要赶紧晒干,要不很容易发芽。我曾诧异,那么柔弱的芽,怎么就能钻穿那么硬的壳。直到后来学到课文《种子的力》,才知道看似柔弱的种子,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力量。前阵子读到蔡方华老师的一句诗:“抒情的种子永远都不会死,它只是等待机会发芽”,是啊,种子的使命,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发芽生根的机会,延续下一代。
     
    我曾经是母亲体内抽穗出来的一颗花生苗,做父母以后,另一颗花生苗从我们这儿长出,也希望他快快成长,我愿献出全部的营养。
     
    最开始晒花生,是需要背起晒簟占地方的。那时候,就渴望有个平顶屋,那样就不用气喘吁吁挑着花生爬上山,不用为了一块晒花生的地方发愁。
     
    父亲将还散发着太阳温暖的花生挑回来,母亲盘算着给这家送多少,给那家拿多少。帮助过我们的,都要送到。剩余的,存放仓库。
     
    关于花生的事儿还没完。花生地里,还有遗漏的花生,我们可以去捡。弯腰躬身,反复扒拉。捡花生跟去柑子园里找剩下的柑子有点类似:张目四望,遍寻不得,却见有颗红彤彤的柑子藏在绿叶后面。如同追了很久不搭理的女生,猛然回头,给你一个猝不及防的吻。
     
    到冬天,父亲烧着花生秆,母亲炒着花生米,我们在旁边剥着花生,手里面攒了一把花生壳, 往灶里一扔,火苗呼地蹿得老高。
     
    一家人围灶而坐,烤着火,吃着花生,聊着家常,这是记忆里最温暖的冬夜。
   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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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村民评论
    宁彦乔2017-09-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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