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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那些年,我们干过的农活之四:放牛

    信息发布者:zk262001
    2017-09-21 20:25:45   转载

          

     
    每天在小区晨跑,见着这风中摇曳的草,草尖上的露珠里,折射着太阳的光芒。不由自主地联想,这样肥嫩的草场,要是放牛,该有多好。于是,以往那些放牛的回忆,一幕一幕又呈现在眼前了。
     
    如果说双抢是炼狱般的体验,那么放牛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。
     
    农耕时代,牛是农人最重要的生产工具。人吃两餐,牛也吃两餐。大清早放牛,牛儿吃露水草,打屁不断,膘也长得快;下午放牛,断黑前,有露水悄悄凝在草尖。马无夜草不肥,说的就是夜晚的草带着露水,营养丰富。
     
    早上放牛,是爷爷或者父亲的事,他们起得早,不但让牛吃得圆滚滚,还会背着一捆鲜嫩的草回来。
     
    下午放牛,就是我的差事。放学回家,做完作业,当别人家的牛蹄踏过青石板,发出得得得的响声,自家的牛不甘寂寞地在栏里呼唤:“哞——”
     
    “你看牛肚子,瘪得像碓坑(碓,磨谷子或者舂麦子的容器)。一家人靠着牛呷饭,你一定要看饱啊!”当我牵牛出栏时,爷爷总要嘱咐我。
     
    鸡鸭进笼的时候,牵牛回来,我把牛绳子拴好,爷爷会来检查。牛吃饱了,就会得到赞许,若是没饱,爷爷会拿起茅镰刀,到田壁上割捆青草回来。我呢,则要受到饿饭的惩罚。
     

     

     
    放牛的地点,这是个需要稍微动脑筋的事。过去的田埂上,角落弯里,都星星点点地种着大豆,或者花生,找个有草的地方不容易。牛儿饿慌了会偷吃,舌头一卷,几蔸麦子不见了;或者跟人打个招呼,几株禾尖尖就被牛儿吃掉,所以得随时轻拽牛绳,提防牛儿偷吃,这是看牛;夏秋两季,草叶鲜美,放到哪儿,牛儿都会静静吃草。放牛的大人们,纳鞋底,抽烟,聊天,打牌,小孩们滚草地,翻筋斗,架起膝盖斗鸡,也有安安静静看书的。人有人的乐趣,牛有牛的自由,这是放牛。
     
    放牛呢,多选择山上。近一点的大猪山,远的如健安岭。大猪山,据说民国时期,树高林密,常有野猪出没,且个头肥大,所以谓之大猪山;健安岭有坟场,墓碑林立,我们可以识别那些日渐模糊的雕刻,以为那就是极好的书法,就是墓碑不太适合拴牛绳,不太好撒野。
     
    拴牛绳干吗?拴住不让牛乱跑,小伙伴就可以搞各种活动啦。放牛的活动,那还真是丰富多彩。童年时代的所有本事,都可以在放牛的时候得以施展:抛子,打仗,翻啪啪,打牌,踢毽子,打板球,听故事,捉迷藏,偷柑子……
     

     

     
    抛子的子,说白了就是石头珠子。物质匮乏的年代,玩具都是自己做。石子怎么做?石山里有石场,挑上一些稍微圆溜的石头,置于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,拿个废弃的抽水机皮带圈着固定,用个锤子细细敲掉一些锐利的棱角,使其更加圆润。一锤下去,石头一蹦,不小心就会把手指砸得淤青。五六颗石子,需要花掉一上午的功夫。抛子的关键,在于手眼的协同。一颗石子抛上去,瞬间的功夫,要把地面上的几颗子迅速扫拢来,刚好接住下坠的那颗石子。几颗石子从粗粝到圆润,只需要几天的时间。因为那石子,被时光浸润,被手上的油滋养。
     
    相对于抛子的石子来说,弹弓的子弹,就相对简单些。一页纸,均分成八块小纸片,叠出一个等腰直角三角形,最长的一边往上叠,叠到顶端,对折一下,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硬角。这就是最简单的子弹。橡皮筋拉满,嗖的一声,射到牛身上,没啥动静。射到人身上,会有一块红斑,很长时间才能消退。
     
     
    翻啪啪,两张纸,竖着折半,横中交叉,织成正方形。这就是纸啪啪。一张放在地上,另一人用力甩在旁边,瞬间的风,把别人的啪啪掀翻,这个纸啪啪就归你了。最厉害的是那种牛皮纸做的啪啪,再大的力气,雷打不动;他翻别人的,直接使劲拓在别人的啪啪上,嘿的一声,啪啪就被震翻,露出死鱼一样的肚子。
     
    那时候羡慕班上的一个小伙伴,他父亲是地区医院的,万千的牛皮纸,折出来啪啪厚实耐用,所向披靡。课间休息的时间,就可以赢二十来个小的纸啪啪,叠起来一小摞。每天放学之前,放我书包里存着。那天下雨,书包湿透,母亲翻出我书包来烘干,发现那么多的纸啪啪,还有那么多爆米花一样的“子弹”,母亲愤怒了,当晚,我就挨了一顿饱打。
     

     
    挨打的滋味,早就忘了。但放牛时听来的故事,还烙印在脑海。远的如薛仁贵征东,杨宗保与穆桂英,二十四孝,三十六计,近的如陈昭庭将军,陈重庭先生,这是族人的骄傲。说起这些人影响力,讲述者会用了夸张的语气说:
     
    “昭庭将军,重庭先生,啊哈,那真是闹得鱼死啊……”(意思是,影响力太大)
     
    那时候讲故事的,一个是我们的启蒙老师,一个是独腿的姑爹爹,他的腿,据说是当年走日本致的残。姑爹爹腋下拄着一副拐杖,走路时,裤腿飘飘,一点都不慢。
     
    “民国二十六年……”姑爹爹开口,村庄的历史,就这样口口相传。
     
    听姑爹爹讲打仗,加上露天电影里看到的打仗镜头,我们便模仿着电影里的情节,隐蔽,冲锋,近身肉搏,要的就是那个气势,那个征服感。一句“冲啊——”所有人拿着各式武器冲向对方,厮杀声,呐喊声,响彻整个山谷。
     
    闹个不停,肚里的那点东西,早就消耗殆尽。于是琢磨着搞东西吃。挖红薯简单,挖出红薯后,将坑眼盖上,好像一切都没发生。垒灶,捡柴,烧火,煨红薯。拍灰,剥皮,吹起,轻轻一咬,那个香啊……
     
    我至今没搞明白,同样的红薯,怎么就觉着,偷来的好吃一些呢?
     
    偷红薯简单,偷柑橘需要配合。大猪山对面,就有隔壁村的柑子园,上有木屋,有人看守。一跑步比较快的人光明正大地摘,守园老人气得拿着棍子边骂边追,追了老远,无功而返。其他人早已得手,摘完拿件衣服兜着,从另一侧撤退。不一会,大家开始吃柑子比赛。
     

     

     
    那边的活动搞得欢,这边的牛儿们安闲地啃草,白云飘过,微风吹过苁树林,发出的声音很凉爽。找块干净的草地,可以仰天躺着,看天上的白云游动;也可以极目远眺,想象着山外的世界,到底是什么样子。闲适到了极致,就有歌声飘过:
     
     “我家住在黄土高坡,大风从坡上刮过——”
     
    有人假装追牛,悄悄走到别的地方去了。然后有人看见他们牵手,甚至亲嘴。难怪是,他们放牛回家那么晚。难怪是,那晚的月亮,有点红晕。
     


     
    长大一些,我在书里发现另外一番天地,跟书里面的主人公交上了朋友,放牛时手不释卷。
     
    幻想着自己是孙少平的我,自然不晓得牛儿去了哪。牛偷吃了人家的红薯藤,甚至是吃了禾苗。一般的也就算了,也有较真的人家,会找上门来,有的要求赔偿,有的要个道歉。因为是看书惹的祸,父亲只是口头警告,不再打我。
     
    也有狠心的,薯藤被糟蹋几次之后,在红薯叶上或者红薯藤上插入缝衣针,或者喷洒甲胺磷。然后扯着喉咙广而告之:
     
    “红薯藤别了针,看牛的注意啊!莫怪没告诉你们啊!”
     

     

     
    牛儿最享受的是滚澡,我们最享受的是打刨拳。那就一起游泳吧。牛儿一边游泳,一边喝水。到了有鱼草的地方,鱼儿惊惶地飞过牛背,牛淡定地吃着鱼草。在池塘里骑牛,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漂移的大陆,神仙般的享受。
     
    正在享受之时,牛儿把头低下去,将整个身子都埋在水里。原来,牛蜂来了。
     
    牛蜂,体青翅白,它的口器可以钻进牛皮,贪婪地吸血。它在专注吸血的时候,来不及拔出吸管,我就可以啪的一巴掌,让它变成一滩血。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牛蜂。为了躲避牛蜂,牛打着响鼻,在池塘里沉沉浮浮。
     
    牛蜂讨厌,牛胯下也有寄生虫,唤作“毛篦子”,黑豆那么大,肉乎乎,软绵绵。先赏玩一番,然后一脚踏碎。
     
    骑牛回家,这是个技术活。就一条窄窄的田埂路,牛背溜滑,要骑得稳,不摔下来,要有很好的平衡感。骑得好,小伙伴艳羡,骑得不好,摔断手脚是常有的事。十二岁那年暑假,我骑牛摔断了腿,得以在新邵小塘的姨父家里静养一个月,既痛苦,又幸福。
     

     

     
    我没想到,我的命运,跟牛儿这么紧密。
     
    许是放牛时我眺望远方许下“一定要走出大山”的宏愿,许是那么些年的手不释卷,九九年,我考上大学。望着鲜红的鲜红的录取通知书,父亲既高兴,又发愁。高兴的是,他的儿子不用跟牛屁眼(耕田人天天跟在牛后面,唤作跟牛屁眼的,粗野一点,也叫亚牛麻皮的),发愁的是,几千元的学费,怎么来?
    借遍了亲戚,还差千把块。怎么办?
     
    父亲照常去牛栏里看牛,一滩血旁边,小牛在静静地依偎母牛旁边,母牛一遍一遍地舔舐着小牛的胞衣。
     
    父亲卖掉那头牛,凑齐了我的学费。小牛被交给牛贩子的时候,还在舔着父亲的手指......
    ......
     
       晨跑,小区草坪内被割草机割过,一股甘蔗味的甜香扑面而来。昨天还在风中摇曳的草,今天只留下齐整齐的茬。而我的记忆,依旧蓬勃地生长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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